广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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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舞鞋大音响在淘宝上重温青春的广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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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用淘宝购物,就像当年去最时髦的“水晶宫”跳舞。在飞速流逝的岁月面前,这些大妈们,在当下热烈地生活着。

在杭州拥有6套房子,谢春花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和自己的35位舞友,又失去了一位老姐妹。52岁的领舞在3个月前被查出胃癌,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这已经是这个广场舞团今年失去的第二位成员。上一个离世的,是在三月初,接孙子放学途中突发了脑溢血。那位老姐妹生前从淘宝上买了一堆手串送给大家,很多人至今还留着。前不久,谢春花把手串从手腕上摘了下来,小心地收在抽屉里,“怕不小心弄丢”。

治疗悲伤的良药还是广场舞。

“我们只有下雨的时候不来”,谢春花说,她的神情里透着如同西西弗斯把石头滚到山上那种不灭的执着。

傍晚七点,广场上遗留着最后一缕天光,音乐已经准时响起。

刚接手领舞工作的谢春花正在一首接一首寻找今天要跳的曲子,打扮入时的阿姨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拉着家长里短。今年刚满50岁的杨阿琴坐在塑料马扎上,熟练地打开淘宝,一边大声招呼大家,“服装我选了三个款,高中低档都有,大家一会儿表决哦”。

她是这个广场舞团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个,退休前,曾是杭州钢铁厂的会计,头脑清晰,对数字敏感,会在淘宝上选货,大家要采购什么东西,都由她来负责。

服装、音响、丝巾、扇子、花伞、小马扎、保温杯……这些与跳舞有关的、无关的,她都在淘宝上买。她的选择标准只有一个,“要靓,就像当年在‘水晶宫’时那样的让人瞩目”。这也是36位老姐妹的共识,即便看多了生命的戛然而止,只要华服上身,乐曲悠扬,一切就灿烂异常。

异军突起的广场舞团

谢春花第一次认识杨阿琴,是在“水晶宫”舞厅。年的夏天,当时还在面粉厂上班的谢春花带着两位广东客户去跳舞,刚坐下不久,其中一位客户便起身朝一处角落走去,他邀请一个女子跳了一支舞,“她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鞋帮上闪着亮片”。

那个人就是杨阿琴,那是她第一次到“水晶宫”,约她的舞伴临时有事放了她的鸽子。

就像是无心插柳,原本难以谈拢的生意,就因为杨阿琴陪着跳了几只舞后,客户居然爽快地拍板了,“她的舞步优雅,转身轻盈,舞姿在那里数一数二”。

为了表示感谢,谢春花特意请杨阿琴又跳了一次舞,“一张5块钱的舞厅门票,换了一个万的大单子,赚大了”。

此后,只要有客户去舞厅,谢春花必然会把杨阿琴叫上,一面切磋舞技,一面谈生意,自然谈成了不少。渐渐的,两人开始出名了,舞友圈子里都在传,“水晶宫里最靓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红色高跟鞋,一个是波浪卷”。前者指的是杨阿琴,后者就是谢春花。

6年前,已经55岁的谢春花从面粉厂退休,打了3年麻将,女儿看不下去,有些负气地跟她说,还不如去跳广场舞呢。谁知,没过几天,女儿果真在楼下的运河广场上看到了谢春花的身影。

她先是跟着其他人跳,跳两天,就把人家的动作都学会了,广场上有4支队伍,不到半个月,她就能一口气把所有的舞蹈动作连起来跳上一遍。

谢春花状态神勇,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在“水晶宫”跳舞的状态。

她决定自己拉一支队伍起来,她拨通了杨阿琴的电话,“我问她,你在忙什么,她说在给孙女换尿布,我就问她,还想不想跳舞,她停顿了一下,问我,去哪跳”。

曾经在舞厅相熟的几个老姐妹作为初始班底,这支新晋的广场舞团踩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迪斯科鼓点,马上成了广场上的焦点,每次她们出现,就会被人团团围住,不断有人询问怎么加入她们的队伍,一支12人的舞蹈队则全体投奔了她们。

她们崛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曾经长期占据广场上最黄金位置的队伍,自觉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有一天,跳完舞回去的路上,谢春花向杨阿琴随口问了一句:“阿琴,你现在还穿得了高跟鞋吗?”

要靓,关键要靓

最鼎盛时,队伍一共有40多个人,得配统一的服装了。

去哪儿买,却成了大问题。

意见主要分两派,一派觉得应该去四季青,看得到摸得着,放心,另一派则认为还是上淘宝,选择余地大,价格透明,不必挨家挨户找,还得跟人砍价费口舌。争论了几天,无果。有人提议,阿琴是做会计的,听她的吧。

她当然是坚定的淘宝派,“照顾孙女的时候,我会在网上给孙女搜一些衣服,习惯了。”

那时候,有一支队伍正在跟她们暗暗较劲,跳舞不吃亏,音响声音却矮人一头,这很要命,对方把音量一调大,这边基本就没法好好跳了,大家一合计,索性连着音响也升级了吧。

在最终敲定服装款式时,大家也曾出现过一些小小的分歧,部分人讲究性价比,想选价格低的,杨阿琴一急之下,说出了之后被成员们奉为经典的那句话——要靓,关键要靓。

她在淘宝上采购了“广场舞三件套”:音响、服装和保温杯。准确地说,保温杯是那个卖服装的淘宝卖家搞活动送的。

“三件套”除了音响和服装是固定的,剩下的根据季节不同而变,夏天可能是马扎、扇子、蚊香甚至电蚊拍,冬天则变成棉裤、手套或者围巾。一切都在淘宝解决。

她还想配一双皮鞋,红色的,高跟。方案被否,最后改成了平跟。

投诉与邀请

成也音响,败也音响。

有一段时间,跟谢春花她们较劲的广场舞队,时不时地会来抢一下地盘。为了增加气势,谢春花每次跳舞都把音量放得很大。

有一天,她们又在运河广场跳舞。谢春花从淘宝上买的大功率音响,硬生生地将另一只队伍的音乐压了下去。在一支舞刚刚跳到中段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脚就把她们的音响踹翻了。当时,音响上还放着一个大妈的两个包子,就全掉地上去了。女人嘴里还喊了几句:“一天到晚吵吵吵,为什么不回家跳!”广场上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大妈们都不敢吭声。那天,她们灰溜溜地回家了。

扰民的投诉纷至沓来,广场的管理方迫于压力,找到了谢春花,意思是要么把音量放低,要么换个地方再跳。

“只能忍气吞声咯。”毕竟40多人的队伍不算小了,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并不容易,“主要是我们没有比赛成绩,谁都不重视你。”

于是,在次年举办的市级排舞比赛中,谢春花的队伍成功闯进了10强。当时就有附近一个新建广场的招商部门找上门来,“希望我们能够去他们那里跳,给他们带一带人气”。

几个老姐妹实地踏勘后答应了对方,“最近的住宅楼隔着一条马路,我们也不想扰民。”

后来,即使是在老场地跳的时候,谢春花音响的声量也再没有放大过。

最后的体面

广场舞一年一年地跳着,成员也是人来人往,有的人没时间跳了,有的人跳不动了,也有的人则永远地离开了。

这两年,每年都会有人离世,大多数走得都非常突然。去年,一个老姐妹跳完舞回到家,在门口的台阶上踩空,摔了一跤,当时就不会动了,医院后还是无力回天。还有一个在买菜途中遭遇了车祸。这样的打击很大,有一个月,大家都没有出来跳舞。

也有高兴的事,比如谁家的孩子升职加薪了,谁家又添了孙子孙女儿,谁家拆迁分了房,都是可以拿出来分享的,唯独没有关于她们自己的事。离开你的人越来越多,留下来的就越来越重要。

大家集合跳舞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八点半,但是八点钟会走掉一批,她们肩负着为子女带娃的任务,这个点,得回家哄孩子睡觉了。

杨阿琴把红色的平跟皮鞋换成软底的运动鞋,儿子跟她说,年底大了,得服老,脚掌要保护好,少穿皮鞋。你无法想象,眼前这个面相张扬的女人,十几年前曾是舞厅里的一枝花,她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茶,便跟大家道别了:“我要准备回去哄娃睡觉了,明天再来。”

剩下的人跳累了,坐在小马扎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不愿意相亲的孩子开始谈起,到猪肉价格,被套牢的股票和基金,种种生活的细枝末节在离场休息中得以释放。

她们偶尔也会聊一聊房价,前些年在杭州小河直街改造后拿到了3套拆迁房,女儿又在滨江和下沙抄底买了3套,但6套房的谢春芳在这群姐妹中并不是最土豪的,只是,没有人真正去关心这些财产到底值多少钱,她们只关心时间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烙印。

花白的头发,僵硬的关节,干瘪且布满皱纹的皮肤,眼角那些令人绝望的斑纹,还有瞬息万变的时代,无一不在告诉她们,现实是那么残酷与不留情面。

时间于这些年长的舞者而言,过得尤为迅速。谢春芳正在教两个老姐妹用淘宝购物,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会用淘宝购物,就像当年去最时髦的“水晶宫”跳舞。在飞速流逝的岁月面前,这些老年人用它们来证明自己,曾在当下热烈地生活着。

(原标题《红舞鞋、大音响和保温杯,在淘宝上重温“青春”的广场舞大妈》,原作者金斌。编辑吴盈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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