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4/8/15 23:53:00
《财不是好东西》序言：我之前写的东西，自己也不是十分满意，在朋友们的夸赞之外，我发现一个问题，节奏有问题，太快，读起来感觉是一个人在奔跑，根本没有呼吸感。没有给读者一个呼吸的间隙。我思考了一下，可能和我的经历以及目前的所在地有关。我在北京十几年，感觉啊，自己是处在一个巨大的工地或者一个巨大的火炉前面，必须不断的走动或者活跃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才能找到合适自己的存在感。以下的小说，还是有这个问题，但是，我力求在部分环节故意跑题，让读者休息一下。在一个很苦的故事里，有微笑的时候，可能也有思考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小说，拟了几个名字，我也不知道如何命名了：《财不是东西》《十二姨》哪个合适？01/葬礼之后十二叔的葬礼结束以后，乡亲们陆续地离开现场，一个一个的过来安慰依然处于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的十二姨，十二姨还是那句话：“谢谢你们能来，财呀，不是东西，财不是东西！”，乡亲们也不计较，因为车祸现场的具体情况介绍已经听了多次，已经没有几个人有耐心再次去听一遍。但是，十二姨在安静的院子里坐了很久，她是放不下的，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许往后余生，都要慢慢咀嚼或者忘却这些痛苦的记忆。02/十二姨名字的由来十二姨，当然有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因为大家熟悉，并且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才长久以来，一直这样称呼，没有人去叫她的大名，原因是在很多年以前大家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做《黄飞鸿》，里面有一个俊俏、聪明、伶俐的十三姨，有出国经历，而且穿的洋里洋气。在看电影的时候，她说：“如果按着这个理儿来说，我是十二姨。因为叔叔、伯伯家的所有姊妹们和自己放在一起排行，那就是第十二。”在过去，确实有这样的一个传统，一个大家族中的男孩子们放在一起去排，女孩子们放在一起去排，大家哈哈一笑，从此以后，十二姨的名号就响了。在这个村子里，自此以后，没有人叫她的真名，都是叫十二姨，然后哈哈大笑，她也不计较，名字嘛，就是一个代号，叫什么还不是吃饭？按道理，既然管她叫十二姨，那么她的老公应该会被称为十二姨夫才对，然而没有人这么称呼，大家都称呼为十二叔。阿姨和叔叔本来不是一家儿的，但是人们称呼的时候就经常是这样，称呼年长的女士为阿姨，称呼年长的和父亲同辈的为叔叔，大家都是这么叫，谁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村长的爸爸老谷还是很懂传统。他说，这是中国的古老哲学，因为一个人在见到一个长辈的时候，如何称呼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如果称呼阿姨，则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妈妈的姊妹，这样就比较亲切；如果称呼一个年长的男的为叔叔，这可以认为对方不仅是跟父亲同辈的，而且是比较年轻的，这样就直接确立了自己的母亲和一个阿姨以及自己的父亲和一个叔叔的直接联系，这样更直接更友好。如果称呼一个年长的男的为姨夫，则是绕过阿姨而形成的一个称呼，就显得比较远，大家无法反驳这种解释，因为这确实是比较实际。03/十二姨一家十二姨和十二叔，不过就是河北省的一个小县城的一个小村庄的本分、老实、以种地为生的农民，有点文化，但是不高。有一个儿子取名叫木头，虽然长得很帅，但确实是有些木讷。木头到了成家的年纪，就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随后妻子怀孕即将生产，但是木头的前女友却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十二姨咬牙切齿的称呼木头的前女友为狐狸精，因为木头的前女友确实是长着现在看来的倒三角的狐狸脸，而且眼光也比较媚，属于比较妖媚的一种类型，在农村，这是不太招人待见的长相，农村的老太太常常形容这样的女子的脸为锥子脸，如果跌倒了，趴地上都不容易起来，因为锥子脸容易扎在土里。这当然是一句玩笑，但也体现了农民对这种脸型的看法与好恶。木头的前女友出现了以后，突然间改变了木头的所有想法、行为和心情，木头的妻子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对于一个听不进话的老实人，你能有什么办法？所以木头的妻子每天都挺着个大肚子，做几个好菜，烫上一壶白酒，希望木头保持原来的想法，和她好好生活下去，并且要考虑一下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感受。木头的确是很木讷，没有办法做出抉择，没有办法做出取舍，在一次天黑以后，和前女友悄悄的奔往大城市，此后，几年没有回来。十二姨恨得牙都痒痒，和邻居在聊天的时候，先是痛骂那个狐狸精把自己的儿子拐跑，然后痛骂自己的儿子木头不成器，不珍惜这么好的媳妇，也不在乎即将出生的孩子。十二姨的孙子出生了，这本来应该是给家里人带来无限喜悦的一件事情，但是十二姨和十二叔真的是很难高兴起来，给这个小生命起名叫吉森，希望他吉祥，像附近的大森林一样成长、茂盛、扎实、富有。吉森出生后的几年，木头依然没有回来，这样的生活也不是办法，不能再耽误吉森的妈妈，所以十二姨主动和自己的儿媳去说话，希望他能够再走一步，不要再等待负心汉木头，他不值得别人为他付出和等待。木头的前妻，只好带着幼小的吉森回到娘家。而后通过在法院立案、开庭，因为木头几年不出现，则按照相关规定办理了离婚手续。而后带着吉森嫁到了其他的村子，吉森的继父的确是好像百分之百的好人，他为这母子俩撑起一片天空。04/村子里更加安静了，木头回来了在这个小村庄里，十二姨和十二叔过着孤独的生活，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木头从大城市里面回到故乡，最终和前女友正式结婚成家，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柴米油盐的普通生活。当然，他们不可能选择在这个小村庄里种地的。十二姨对过往始终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对不起孙子，对不起吉森的妈妈，所以她和木头以及木头的现任妻子，几乎没什么好说的，每次这两口子从城里回来看望他们，十二姨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后来还是老谷，也就是村长的爸爸，开导十二姨和十二叔：“电视上不是说了吗？爱情的确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是不容易判断、不容易理解、也很难判定是对是错的，谁还没过过年轻的时候，谁还不曾犯过错，到底是痛苦一时，还是错过一辈子，每个人都不好选择，你还真不能按照一时的情况来判断。”老谷的说法有点和稀泥，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去反驳。村子里面是越来越安静，多数人家都已经搬迁到外面，不是打工就是上学，以前可以经常看到小孩子们在街上跑来跑去，到处充满着吵闹和生活的真实气息。而现在只能听到偶尔的牛羊的叫声，或者几声狗叫，或者是清晨的时候公鸡的叫声。用城里人的话来说，这是纯粹自然的自然，但是农村人并不喜欢这样，并不知道其中的美，因为一切都是以生活为核心的，那些不断赞美这样自然环境的城里人，也是很少到这里来了，很多时候他们还是去住在自己曾经无数次抱怨的交通拥堵和空气不够清新的城市。村子里面越来越多的人到外面去工作。现在，村子里面剩的都是一对一对的老年人，当然，正当中年的村长和村长夫人是一直在。05/村长的名字是谷德一。这个名字也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很多人都到家里来找他，还没到门口就问村长夫人包玉梅(村民称其为苞米儿)，外人一问：“谷德一呢？”苞米儿就会说：“屋呢！”意思是村长就在屋里面。之前，村子里面有几个小男孩比较调皮，刚刚上了中学，学了那么几个英语单词儿，就发现村长家门前的一对一答怎么那么熟悉，后来就发现这个和老师教的goodevening（晚上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这几个调皮的孩子就站在村长家门前一起大声喊着goodevening，goodevening。村长和村长夫人听了，还以为是用英语骂他们哪，就怒斥几个孩子没有礼貌，后来几个孩子解释了这个词的含义，村长也大笑起来，任凭这几个孩子怎么开玩笑他都不介意，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和英语有关联，村长立刻觉得自己的名字高大上起来。所以在平常的时候，十二姨和十二叔还是和村长以及村长夫人联系比较多，经常去咨询他们各种事情。06/十二叔也要去打工最近要打工的事情，十二叔也是咨询的村长，村长认为，十二叔年纪这么大了，出去的确不容易找工作，如果去一个工厂做门卫还是可以的，再过几年年龄过了连门卫也做不成，所以十二叔真的到附近的城市里，通过老乡找到在一个工厂里面做门卫的工作，是倒班的，但是工厂里面提供食宿，有的时候是白班，有的时候是晚班。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好，工资虽然不多，但都是回家的时候交给十二姨保管，十二姨一点一点攒着，也舍不得花。忽然有一天，十二姨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交警，告诉他十二叔出了车祸，从十二叔的电话号码簿里面找到了她的号码，医院里面去处理后事。十二姨非常紧张，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个人，因为前一天十二叔还打来电话，而且现在电话诈骗的这么多，怎么能相信这个人啊，所以十二姨快速找到村长，希望村长帮助判断一下是真是假，村长给交警去了电话，问了所有详细的情况，告诉十二姨，十二叔的确是出了车祸，而且很严重，当时十二姨就蒙了，根本无法相信发生这样恶性的事情，所以村长立即安排村里面的一台车，医院里面去。其实，十二叔在车祸发生的当时，就已经去世了。在医院里面，十二姨听交警和一个卡车司机解释了整个过程：当时一辆卡车正常行驶，处于下坡路段，而十二叔从后面骑车过来，进入司机的视线盲区，不知如何十二叔连人带车就滚在了卡车的后车轮下。按照责任划分，十二叔应该承担大部分责任，但是机动车驾驶人也应承担部分责任，而且已经发生人命事故，则需要双方友好协商赔偿事宜。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木头和他的现任妻子还领着一个陌生的穿西装夹医院里面，木头只是跟十二姨简单交流了一下，然后就不断地跟那个穿西装的人窃窃私语。到后来，十二姨才明白，木头是在和一个律师谈着索要赔偿数额的问题。十二姨和司机单独交谈了一会儿，司机的心情也不好，他说了自己的责任，也说了当时的情形，也表达了自己愿意补偿的心情，因为十二叔已经去世，他作为司机的心情也是很沉重，感觉自己在未来开车的时候心里面都会有一个很大的压力，感觉这是一个人命关天的工作。关于赔偿问题，木头已经先跟司机说了一个很大的数字，和十二姨谈话的时候，他希望十二姨能够理解他目前的处境，赔偿可以，但是自己倾家荡产的赔偿也是不现实，按照木头的诉求，司机需要把这台旧车和房子卖了才可能完成，但是如果把车卖了自己就没有生活的来源，如果把房子卖了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司机的想法是希望通过协商达成一个合理的数字，这样的话把自己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保险给一部分，再和亲戚去借一部分，就可以完成这笔补偿，这是他最希望的最好的方式。十二姨看了看司机，看出来他的难处，也看出来他的真诚，也有了自己的一个想法和判断。最后，交警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商量赔偿方案的时候，律师代表木头还是提出了很大的一个数目，司机也说了自己的情况和可能达到的程度，最后轮到十二姨表态。十二姨说：“人家司机按照交警的说法属于正常行驶，主要的责任不在人家，而且出事后司机也没有跑，及时报警，而且也一直希望能够按照法律来进行赔偿，木头，既然你爸爸都已经去世了，我们不能用他的死来发财，这样的话，我们会心里不安。也不能因为他的去世就让人家司机倾家荡产，这也不合理，你今天请律师过来，你有你的想法，但是以上说的是我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否则大家心里一辈子都不安心，如果你执意按着你的想法，那么我不会在最终的文件签字，那么这个案子也就无法了结，我们的家庭也拿不到赔偿，所以你考虑一下。”木头低着头没有说话，木头的现任妻子气哄哄的把头转向窗外，律师欲言又止。最后按照十二姨和司机单独讨论的赔偿数额，大家都在相关文件签了字。按照乡村的古老习俗，还需要举办葬礼，该来的人都来了，唏嘘短叹的。吉森和妈妈也来了，但是木头的现任妻子却挡住不让进门，老谷出面调解，而且态度很坚决：“无论什么时候吉森都是十二叔的孙子。吉森是有权利来祭拜的，有什么理由拦着他？”锥子脸只能放弃。后来十二姨才告诉村长夫人，其实十二叔是因为听信了其他的同事的劝说一同去参加一个所谓的高息理财的说明会，十二叔说这个办法也许是赚钱的更好方式，而且很可靠很安全,月利5分，存块每个月给，比农村放的高利贷还高，而且听说大伙儿的钱都是投到一些大项目里，百分之一万有保障。有一些同事已经投了很多钱，而且每月都按时的分到了非常可观的利息，因此他也想参加，其实那一天出车祸的时候，他就是赶着去参加说明会，据说当时不投资也可以，只要去参加说明会就可以领10个鸡蛋。十二姨非常后悔当时没有阻止十二叔去参加这样的一个活动，咱一个农民哪有什么脑子去做投资？好好的种地好好的工作过着小日子就得了！哪有那个命去赚大钱呢？很快，十二叔是因为去理财而出车祸的信息就传遍了这个小山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去相信高息理财的事情了。而且，后来，十二叔的同事给十二姨来电话说，那些宣传理财的人都跑了，根本就是一个骗局，这些人的投资都被骗走，给分的那一点利息，不过就是自己投入的一小部分而已。07/财产的意义从那以后，十二姨神情有点落寞，不知道手里拿着这么多补偿金，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偶尔去城市里面或者去赶集就大包小包的买了一些衣服和吃的，还有生活用品。新衣服是穿出去了，但是闲话也就立即传开了，村民都说十二姨这是用十二叔的补偿金来打扮自己，太不应该了。十二姨感到很委屈，找到村长夫人苞米儿来诉苦，村长夫人很气愤，痛斥那些说闲话的人，她和十二姨说：“钱是你的，想怎么花是你的自由，如果十二叔还活着，总不能看着你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听到村长夫人说话站在自己一边，十二姨心里好受多了，没有那么自责了，但是从此以后很少花钱了。十二姨的烦心事，其实还是不少的，经常找村长和村长夫人来咨询各种事情。她说，她想把家里的钱包括司机给的赔偿金，全部都送给孙子吉森。村长说，这样做有些不妥，原则来说，家里目前所有的财产还是属于她和十二叔的，如果她现在这样处理，木头一定感到很难堪，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所以把钱放在手里，是适合的方式。十二姨说：“放在我手里也没有用啊，上一次我生病，给木头打电话，医院，结果，木头媳妇儿说，老太太手里不是有钱吗？让她自己打车去，凭什么找他们呢，他们打工赚钱也不容易，结果两口子谁也没有回来，我硬是呆着把病呆好的。”间隔了几天十二姨还是不放心，所以来找村长，看能不能写个遗嘱，她坚持要把所有的一切在将来自己百年以后全部留给孙子吉森，村长懂一些法律，也被冠以杠头的名号。他对十二姨说：“从法律上来说，你只能对你自己名下的资产和属于你的其他资产进行处置，你不能对十二叔留下的所有资产进行处理，所以你可以手写一份遗嘱，然后我们几个人给你做见证人，那你在遗嘱里面只能说，家里所有的资产的一半是归你，而这一部分你全部都给吉森。我们都是晚辈，将来都给你做见证人，你放心。哈！”十二姨说：“他十二叔为了赚钱，把命搭进去了。有了赔偿金，木头和媳妇不理我了。财啊，真不是好东西。”村长说：“钱啊，是好东西，主要看你咋去赚，咋去花。你现在立下遗嘱，将来把属于你的财产都给吉森，这不就是好事吗？”十二姨说：“这人啊，咋都往大城市里去？在个大城市里租那么小的房子，就比农村住着舒服？在城里吃个方便面能比咱的手擀面香？”村长和村长夫人，无言以对，笑了。十二姨去了山坡上的墓地，默默的说：“木头他爸，该办的都办了，你不用担心了，咱也对得起孙子了。”回来的路上，十二姨觉得无比的轻松，觉得，蓝天白云比任何时候都好看。这看了多少年的山啊，开满了鲜艳的格桑花和萨日朗。十二姨突然决定，参加广场舞，和内几个老太太一起跳，绝对不能辜负了好时光。****-05-25，写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