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游戏,也喜欢分享。这恰好都是我的工作,还有业余时间可以干自己的事,所以幸福感很强。当下是安稳的,未来又有可预见的期待,所以我也不怎么焦虑。”母胎solo的培羽如是说。
※※※
因为不熟悉路线,等我推着共享单车过天桥,穿地道,风尘仆仆抵达员村四横路口公交站时,已经比约定的8点晚了几分钟。培羽边朝我走来,边宽慰我:“北方人可能不熟悉广州的地形。”
“我是武汉的,南方人呀。”我澄清道。“你没听过吗,在广东人眼里,广东以外都是北方。”他开玩笑,说自己在广东土生土长,从没在“北方”生活过。
培羽的公司“拇指互娱”(后文简称“拇指”)在天河南附近,好几路车都到。我们搭乘的路,人多却很安静,戴着耳机的小姐姐在小红书上看Vlog,把双肩包背在胸前的小哥哥在刷微博。
早高峰的*埔大道相当堵,公交车走走停停,让人有点难受。我问培羽为什么不坐地铁,他说主要是离最近的科韵路站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挤不上去。
“开车呢?”我问他。他说,广州车牌是抽签加拍卖,他抽了1年多还没抽到;拍卖的话要3万,不划算,再就是停车费很贵。“太堵了,开车跟公交车的速度差不多,还不如坐公交车省事。”
我看他睡眼惺忪,问他是不是没睡好。“在制订国庆计划,1点多才睡,7点40起来的。”他说自己睡得比较晚,在写书期间天天熬到2点多。“每天睡6个小时就可以了”。
“写啥书呢?”我问他。他说,之前写过一本《Unity3D网络游戏实战》,主打前端;准备再写本后端的,目标是“只要有做游戏的后端工程师想入门,就想起我的书”。
前端后端通吃,好家伙。我跟培羽说:“你都是全栈了,完全可以自己做游戏啊,为啥还要在公司为别人打工呢?”
“我的变现能力不太行。”培羽说5年前他组织团队开发过一款同人游戏《仙剑5前传之心愿》,没有商业模式,是个情怀项目。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压力变大,越发意识到“情怀不能当饭吃”。
6站路开了近40分钟,下车再走10分钟到达保利龙天广场时,还不到9点,等电梯的人群已经排到了大门外。
我们步行去3楼饭堂,培羽在这就能凭指纹打卡。早餐丰盛又实惠,牛奶、豆浆、鸡蛋、玉米、麻团……6元自助,任选6样,每样可以打3份。“公司每个月发块的饭钱,吃不完6折现金回收。”
9月的花城十分炎热。穿过开满三角梅的天桥,街道对面的南方电脑城“打不过”电商,已经转型为闲鱼美食港,客人寥寥。倒闭了的“蛙星座”关着灯,桌椅散乱摆在店里,穿着厨师服的小哥陷在电梯口的共享按摩椅里呼呼大睡。
11点45,培羽排队搭乘电梯,下楼来到饭堂。一份油鸡,一盘烫生菜,只要11块。吃完饭,他在洗手池边漱漱口,然后去附近的天娱广场开“咖话会”。
到麦当劳时,文康、运凡和勇*已经点好了几杯美式在等我们。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得闲都不午休,来这里“饮杯啡”,聊聊天。
闲聊的话题涉及天南地北,最滔滔不绝的是文康——他是江西人,在苏州的一个外企干了几年后举家搬来广州,加入了拇指的技术支持部,但似乎不太得志。
“现在手游行业的天花板太低了。”他说拇指的模式是公司内部养了很多小团队,各自开发规模不大的手游,然后放到公司平台上供下载。“小团队,小投入,做出来的就是小游戏,像《王者荣耀》这样的爆款基本不可能出现了。”
开发小游戏的难度不大,多数新人工作3年左右,就可以把整个流程完全摸熟。公司一直不温不火地做小游戏,员工也没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很多技术层面的问题,都可以从产品层面绕过去。比如服务器的并发量太大,扛不住,那就开新服务器好了,什么架构优化、扩容,不存在的。”
“游戏嘛,只有娱乐性,没有功能性,生命周期就半年,之后团队就去开发新游戏了,用到的技术栈完全不一样,之前的技术也沉淀不下来。”
“现在我做的是个《传奇》类的氪金手游,跟*代言的那些没啥区别。”他说,因为游戏本身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所以需要从各处搞流量,吸引玩家来玩,“重运营”。
勇*接过话茬:“重运营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我们发现你每个月花万买装备,那这个服务器就是给你开的——其他玩家都是你的陪玩。”
他说,技术支持部的任务,是从不同游戏中抽象出相同的底层技术,形成产品反哺给各个团队,这样大家就不用重复造轮子了。“其实,我们就是所谓的‘中台’。”
“但公司唯项目论,挣钱的项目就是好项目。至于技术是怎么实现的,无所谓。项目好不好,跟技术关系不大。加上很多团队担心用了我们的产品后工作量变小,存在感变弱,所以我们推进工作很不容易。”
“还要伺候甩手掌柜。”文康说自己项目组的策划人员很不专业,之前画UI示意图时,老是说“没有趁手工具”,让他来画。现在Unity集成了这个功能,又说Unity是技术工具,这项工作就应该由技术部门来做。
“那哥们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学一项新技能,工作是能推就推。”文康皱紧了眉头,说刚来公司时,对产品需求合理性、程序架构考虑得比较多,结果出活就比不考虑这些的同事要慢。
同事跟他说:“想这么多干吗,怼出来再说啊!”开始,他还是坚持己见,觉得不考虑这些会留坑;后来发现游戏上线3个月就凉了,那些从长计议的东西确实用不上,他也就随了大流。
“大家都是啥也不想,来活就做,最后做的全是赚快钱、活不长的小项目。长期来看,对个人发展有什么好处呢?”他很烦恼,但同事对他的评价反而更高了,让他很纠结。
“下面重执行也就算了,上面要重战略吧?有些领导又喜欢干涉执行,而且听不得不同的声音。之前有个坚持己见的策划,项目*了之后被项目主管直接干掉了——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现在公司只有3种人能活下来:第1种是不听领导的,但把项目做成了,这种人很少;第2种是既把项目做成了,又把领导服侍得很好,这种人更少;第3种是一切听领导的,但项目死掉了,这种人很多。”
“这是个恶性循环——新项目的成功率本来就低,如果领导眼里‘揉不得沙子’,干涉得越来越多,下面的人就越来越放不开手脚,领导就越来越需要亲自下场干活。那谁来思考战略呢?”
5点50分,培羽在